在亞太經濟合作的舞臺上，多種機制齊頭并進。18~20日在柬埔寨首都金邊舉行的東亞領導人系列會議，又將見證一個以東盟為主導的自由貿易協議組織——“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”(RCEP)的誕生。
19日，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出席東盟與中日韓(10+3)合作15周年紀念峰會時表示，中方支持推進“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”談判。各國領導人也對即將正式啟動的RCEP表示歡迎。
RCEP自貿區建成后，將覆蓋大約30億人口，區內經濟總量接近20萬億美元，有望成為全球規模最大、貿易自由度較高的自貿區。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傅瑩17日在媒體吹風會上表示，中方將在東亞領導人系列會議上宣布參與RCEP談判。
中國社科院亞太研究所經濟學博士沈銘輝對《第一財經日報》表示，美國主導的“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”(TPP)談判進程從去年開始加快，中日韓等主要東亞國家感到壓力的同時，東盟也覺得中心地位遭到分化，日益感到加快自身經濟一體化建設的重要性與迫切性。此外，推動以東盟為核心的經濟合作機制建立，對于解決亞洲區域內多個自由貿易協定(FTA)重疊造成的“意大利面條碗效應”、創造區域內新的消費市場也有好處。
“10+3”和“10+6”的折中?
由于多哈回合貿易談判長期陷入僵局，世界范圍內各種雙邊或者多邊FTA大量涌現。亞洲地區的FTA也在快速發展。
亞洲地區的FTA目前以5個“10+1”為代表，即東盟分別與中國、日本、韓國、印度、澳大利亞-新西蘭建立的“10+1”框架之下的自由貿易安排，已經基本開始運行，對增加雙邊貿易、促進更緊密生產網絡的形成產生了效果。但是，由于東亞區域內雙邊自貿區太多、交叉重疊，各個商品的降稅幅度、時間和稅率錯綜復雜，企業要根據不同產品填不同表格或者利用不同的自貿區優惠待遇，導致企業利用困難而且利用率低，這種現象被稱為“意大利面條碗效應”。
“有的企業覺得(利用雙邊FTA)稅率僅比WTO最惠國待遇低2%~3%，還要填報表，交上去，還要收費，對于少量、多次或者價值不高的商品就不愿意使用了。”沈銘輝說，他在2008年~2009年參與了一個跨國調研，其中在中國抽取226個樣本，涉及10個省和直轄市，發現中國-東盟自貿區是所簽署自貿區里FTA利用率最高的，但也僅達到29.6%;而在對菲律賓、新加坡、泰國、日本、韓國等國進行調研后顯示，FTA的平均利用率在20%左右。
“東亞主要FTA事實上發揮的作用并不大。”沈銘輝認為，而這一特殊情況的產生除了與東亞區域內雙邊FTA錯綜復雜、企業難以利用有關，也取決于東亞地區的生產形式。
為了把雜亂無章的雙邊FTA統合成單一區域范圍的FTA，建立統一的原產地規則、產品和技術標準，參加“10+3”會議的東亞13國26位專家組成的 “東亞展望小組”在2001年的報告中倡議建立包括東盟10國和中日韓的東亞自貿區(EAFTA);2004年，“10+3”領導人決定成立專家組研究建東亞自貿區的可行性;2006年和2009年，專家組分別提出兩期報告，認為未來東亞以“10+3”為基礎，通過整合東盟-中國、東盟-日本、東盟-韓國 3個“10+1”來建立自貿區是可行的。
但是，日本卻主張簽署包括東盟10國和中日韓、澳大利亞、新西蘭、印度共16個國家在內的東亞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(CEPEA)，有分析稱，此舉是為了稀釋中國在東盟的影響力。
東亞經濟一體化應該選擇以“10+3”為基礎的EAFTA還是以“10+6”為框架的CEPEA，關于這兩種路徑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。因此有專家認為，RCEP的推出實際上是對“10+3”和“10+6”的折中。
“‘10+3和‘10+6’本質區別不大，理論上說FTA包含的國家越多，獲得的福利越大，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，涉及的國家越多，談判的難度也將更大。”沈銘輝分析稱，以印度為例，這個國家的關稅稅率高，國內保護主義勢力強大，和這樣一個國家談判將會是曠日持久的，而且可能永遠都談不下來，“在5個已經簽署的東盟10+1自貿協定中，只有和印度簽訂的FTA只有貨物貿易協定，沒有服務貿易協定，也沒有投資協定”。
目前，RCEP的主要成員國計劃包括與東盟已經簽署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，即中國、日本、韓國、澳大利亞、新西蘭、印度;但分析認為，最終加入國并非絕對的“10+6”。從當前形勢看，中日韓澳新均明確表示加入RCEP，只有印度，雖有意加入，但可能因擔心市場開放后嚴重沖擊本國產業而在談判中打退堂鼓。
“攪局者”TPP?
作為潛在的全球規模最大的自貿區，RCEP的談判進展情況將對其他自貿談判乃至全球經貿格局產生影響。
當前，東亞自貿區建設中非常關鍵的一環——中日韓FTA談判由于日本的積極性不高而裹足不前。雖然中日韓原本有望在近日宣布啟動FTA談判，但是由于三國缺乏政治互信和產業合作基礎，談判前景依然充滿變數。日韓的農業，中國的服務業、能源、化工、制船等領域都有待進一步開放。
日本慶應大學經濟學教授木村福成認為，RCEP談判很可能比中日韓自貿談判的進程快，因此會對自貿談判的內容和方式造成一定影響。
“日本的角色在TPP和以中日韓為代表的東亞自貿區中搖擺，是由它在兩個FTA中獲得的利益接近決定的，最后決定加入哪個取決于加入的成本或者是可以換取到的政治利益。”沈銘輝說。
與此同時，正在“重返亞太”的美國也在力推TPP談判。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國際政治教授龐中英對本報分析說，盡管亞太地區各種雙邊和多邊自貿區重疊交錯，但是總體來說可以分為東盟和中日韓“10+3”以及TPP兩條主線。目前美國主導的TPP正處于上升勢頭，可能會改變亞太地區經貿合作格局，并對區域內業已形成的多邊貿易體系構成沖擊。
“TPP是針對中國做的事。”龐中英建議，面對進一步成氣候的TPP，中國應加緊應對，“兩條腿”走路，一方面繼續推進和東盟的合作以及加快中日韓 FTA談判進程，另一方面在適當時機爭取加入TPP談判，獲得主動權，否則在TPP基本框架形成后再加入，中國將要付出更昂貴的“門票”。“門檻雖然高，但是不加入待在外頭更孤立。”龐中英說。
事實上，2008年的金融危機對美國打擊很大，在東亞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迅速崛起，美國經濟也沒有理由完全脫離這個地區，于是美國找到了TPP 這樣一個平臺。沈銘輝說：“美國在貨物貿易上已經喪失很多優勢，它需要著眼于未來，在知識產權的保護、服務貿易的標準上制定一系列新的準則進行推廣。”
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戰略研究中心執行主任王嵎生對本報表示，1994年在印尼茂物召開的APEC峰會上確立的“茂物目標”——“發達成員在 2010年，發展中成員在2020年實現貿易和投資自由化”第一階段任務已實際落空，“美國一手砌起來的舊灶不要了，又另起‘新灶’(TPP)，實際上對 ‘茂物目標’的最終完成形成了某種干擾”。
不過，TPP的前景也仍難以預料，因其標準之高和覆蓋領域之廣遠超一般自貿區協定，并不是所有成員國都能達到美國的要求。而且，很多成員國在加入TPP前就已經和美國簽過雙邊FTA，再去簽署協議能獲得的新市場非常有限。
“TPP更多體現的是美國的競爭力，服務業高度開放，保護知識產權，適度控制貨物貿易自由。”沈銘輝說，相比而言，東盟主推的RCEP更多以發展中國家為考量，提倡開放貨物貿易，適當開放服務貿易，這將有利于亞太各國擺脫對傳統市場的依賴，創造新興市場，也讓整個區域未來經濟可持續發展多一個保障。
傅瑩此前強調，中國加入RCEP并不是為了應對TPP，中方雖然不是TPP成員，但對包括TPP在內的任何有利于亞太地區經濟整合、共同繁榮的合作倡議，都持開放態度。
現在看來，雖然RCEP目前還是一個方案，但各方的反應較為積極。專家認為，有可能TPP和RCEP都能順利發展，因為它們滿足了不同國家的需要。
